成為醫生26年后,陳怡綺實現了一個期盼已久的夢想——給醫學院的本科生開一門溝通課。在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,從2021年春天至今,這門名為“醫學溝通藝術”的選修課程每年都開。
教未來的醫生“好好說話”是課堂的主題。陳怡綺講底層邏輯、做模擬教學,讓學生在醫患共處的場景中實踐。她想推動醫患關系向好,哪怕只是“一小步”。
30年前,陳怡綺從上海第二醫科大學畢業,第一次面對患者時,感到無所適從。她不信任自己、擔心犯錯、不敢看患者的眼睛,能少說一句就少說一句。如今,陳怡綺仍覺得自己不合群。等電梯時,她害怕碰到熟人;在上海兒童醫學中心貴州醫院上班時,為了不碰上能一起打車去單位的同事,她總是提早出門,走路去上班。
面對患者時,陳怡綺則不再逃避。多年來保持學習使她成了醫患溝通的行家。她希望將“溝通”的鑰匙,交給更多醫生。
陳怡綺(中)授課團隊。受訪者供圖
模擬不怕錯,可以一點點摸索
王博是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的學生,2021年“為了學分”選修“醫學溝通藝術”。只聽這門課的名字,王博推測應該比“硬核”的專業課簡單。他的同學梅照陽也這樣想,上完全天10節專業課后,他想讓晚上的選修課輕松一點,這門課成了他唯一的選擇。
學校涉及溝通的課程并不多。大學一年級時,王博曾上過一門醫學生職業生涯規劃課,每節課都有經驗豐富的醫生前來作講座。當時有人分享過臨床溝通的知識、經驗,但剛入學的王博“很多內容并沒有吸收”。
在王博的印象中,認真聽選修課的同學“寥寥無幾”,和老師互動也少。但他很快發現,陳怡綺的這門課不一樣。
課程設定的學生名額只有30人。一開課,陳怡綺就將大家分成6人小組,前排3人得轉過身,面向后排3人,便于小組討論。第一堂課上,她和學生“約法三章”:坐在座位上直接講話;給到話筒后就直接說、不要抗拒;可以隨時提問、隨時打斷老師。
陳怡綺總是站在講臺下、走到學生中,學生想要說話,給她一個眼神或是一個動作,她會馬上遞過話筒。久而久之,課堂氛圍變得“輕松活躍”。
陳怡綺很少講理論,她說溝通的底層邏輯“三五分鐘就可以講完”。課堂主要用來做情境模擬和討論復盤。老師設定常見的醫患相處情境,如詢問患者病史、給患者的傷口清創、紓解排隊矛盾等,讓學生通過角色扮演來體會、處理。
同學們感到新奇,一到需要情境模擬時,都“搶著上去”。模擬完成后是小組討論溝通細節,再選出代表在班里進行交流。
與現實實踐不同,情境模擬中學生的反應不涉及倫理問題,不用擔心做錯,可以在“心理安全”的情況下一點點摸索。據陳怡綺觀察,這也是國內學校醫生培養課程中較為薄弱之處,“懂模擬教學的老師太少”。
2003年,教育部就將“溝通能力”寫進《臨床醫學專業本科教學基本要求》。北京大學率先開了“醫患溝通學”課程,隨后更多醫學院相繼開設此類課程。
不過,不同院校對醫生溝通能力的重視程度不一,在培養質量方面也存在差異。一篇名為《醫學生“醫患溝通學”課程教學體系改革研究——以南京醫科大學臨床醫學專業為例》的論文指出,我國醫學生教育存在“重技術、輕人文”傾向,醫患溝通類課程存在課時少、教學方法單一、考核方式單一等問題。
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學生在“醫學溝通藝術”課堂上模擬醫患溝通的場景。受訪者供圖
一小步也值得
一位“老大爺”操著一口上海話進入“診室”,和“醫生”并排坐下。這位醫生聽不懂上海話,但還是按照慣例,用普通話詢問他,“今天為什么來醫院”“有什么不舒服”。大爺用上海話講了很多情況,但他很快發現,面前的醫生一臉迷茫,顯然沒聽懂。醫生也察覺到大爺的情緒,嘗試繼續詢問、柔聲安撫,這時大爺已經有些著急,語速越來越快。
幾輪無效溝通后,大爺情緒越來越激動,而醫生除了重復已經問過的問題以外毫無辦法。
這一幕發生在“醫學溝通藝術”課堂上;颊哂山處煱缪,醫生則由學生扮演,不知所措是當時那名同學真實的反應。梅照陽就在教室里,他同樣聽不懂上海話,卻對老大爺的激烈情緒印象深刻,他想,換做是他,好像也沒有更好的方法。
醫生現實中遇到情況可能更復雜。王博曾在醫院跟著醫生學習坐診,很多時候,他僅僅只是看著,都覺得“很難”。
被問到病史,大多數患者沒有接受過專業的醫學訓練,難免答非所問,還有患者追溯過長,與此次就醫干系不大。有表達欲很強的老人,在說病史時,從1997年得“胃潰瘍”講到“香港回歸”,自顧自講個不停。如何幫他們找到核心答案很重要,如果粗暴打斷,患者可能會不高興。
醫生的肢體語言也可能傷害患者。在真實的門診中,醫生需要記錄患者信息,如果一直盯著電腦,忽略眼神交流,患者也會產生不滿,認為醫生一心都在看電腦,“不關心他”。
王博所在的兒科尤為特殊。兒科又被稱為“啞科”,小孩難以清楚地描述癥狀,表達不舒服的方式常是哭鬧,很難和醫生進行有效交流,要弄清楚發生了什么,還得參考家長提供的信息,一個生病的孩子身邊,往往還有一大家子人。繁忙、吵鬧是兒科的常態。王博估算,一個普通的兒科門診醫生,一天可能要看上百號病人,溝通的工作量“非常大”。
面對疾病,醫生掌握更多專業知識,和患者之間天然存在信息差,有時難免造成誤解,一些醫生覺得很平常的信息,患者可能真不明白。陳怡綺認為,“這時候就需要溝通”。
還有一些患者“不信任醫生”,寧愿相信網絡搜索引擎查來的治療意見,一旦醫生并未按照其設想和檢索到的方式診療,就會被認為“在騙人”。
聚焦醫患關系的紀錄片《人間世》跟拍過116起患者投訴,其導演曾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指出,醫患隔閡的成因是一個系統性問題,如醫療資源緊張、生命教育缺失等。醫患關系的改善,不僅需要體制的完善,也需要每個參與者做出努力。
有學者曾對2011-2019年間31省市28151例醫患糾紛司法調解案件進行實證分析,發現誤診、錯診等醫療技術偏差是原告起訴的主要原因,占比高達99%,因醫療服務(如醫護人員服務態度不佳)、醫院管理等因素起訴的占比僅為1%。
陳怡綺坦言,在醫患關系方面,溝通能推動的只是一小步,但在她看來,哪怕是一小步,也同樣值得。
陳怡綺曾邀請同事扮演一位被玻璃劃傷、有糖尿病病史的女教師,學生扮演醫生,需要和患者溝通并縫合傷口。在情境設定中,女教師血糖偏高,會影響創面愈合,醫生需要了解并給出提醒。但除非醫生發問,女教師不會主動告知血糖水平,以及正在使用胰島素等信息。
模擬教學中,學生逐步學習如何一邊縫合,一邊通過溝通了解這些信息。模擬完成后,陳怡綺從不糾結學生行為的對錯。她認為,每個學生的表達都有自己的土壤,如果要教學生避免以某種方式溝通,要改變的不是植物本身,而是要改變土壤,“我們就是在給他們土壤”。
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學生在“醫學溝通藝術”課堂上進行小組討論。受訪者供圖
“麻醉科醫生不用說太多話”?
1995年,陳怡綺從上海第二醫科大學畢業,成為一名麻醉科醫師。她選擇該方向的原因之一是,她認為麻醉科醫師“不用說太多話”。
事實并非如此。每次麻醉患者前,她需要反復解釋和交代注意事項。除了患者,還要和其他醫生、護士、前輩溝通。
陳怡綺在20世紀90年代學醫時,“溝通”尚未被視作一項醫生的必備技能,更談不上學習相關課程。陳怡綺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,她不知道怎么和患者、同事溝通。在學校的課上,她一直學習的,都是如何縫合一塊沒有情緒、不會說話的假皮。
觀察師兄師姐如何溝通,是她最初學習的方式。
前輩教她,為了體現專業水平,要及時打斷患者的東拉西扯,給出自己的意見,不能問患者怎么辦,要指導他怎么辦;在和同事溝通時,為了表達訴求,甚至可以“反唇相譏”。
陳怡綺曾試過“復制粘貼”這些經驗,很多時候表現得“強勢”一點,想讓別人“跟著自己的思路走”。
她剛做住院醫師時,醫院的副院長希望在術前為患者使用抗生素,當時在術前使用預防性抗生素并未被列為常規,陳怡綺擔心會引發患者過敏,據理力爭,“吵到最后醫院的前輩都來勸說”。
直到她開始學習溝通——從最初偶然接觸到商務溝通課程,到后來自學心理咨詢,陳怡綺一點點將溝通的底層邏輯和醫學實踐結合反思,她漸漸明白,那是一場“有些過分”且“沒有必要”的爭吵。“現在術前使用抗生素已經是很常規的做法,他是為了患者好,我擔心過敏,也是為了患者好,我們目標一致,但是路就是走歪了”。
她也發現,那些她當時覺得在實踐中游刃有余的人,也未必真的是“師傅”——強勢、傲慢反而可能造成溝通上的矛盾。
她還記得一臺骨科手術,患者是個七八歲的孩子,智力發育遲滯、舌體大,需要在手術中放置喉罩,結束后放置口咽通氣道。手術前,陳怡綺詢問家屬,孩子是否有活動的牙齒,但家屬并非患兒父母,不清楚孩子的換牙情況。然而,等到手術結束,家長發現孩子有一顆牙齒不見了,堅稱那是一顆恒牙,無法再生,“要醫生給個說法”。
陳怡綺沒有糾結患者的對錯,她明白首先要理解對方的情緒——孩子牙齒丟了,家長很著急,醫生也很著急,牙齒還不知道去哪兒了。陳怡綺記得,一直到術后放置咽通氣道的時候,牙齒都還在。
她猜想,可能是孩子在蘇醒時咬了口咽通氣道,牙齒被咬掉了,有可能已經被吐出去,也有可能還在嘴巴里,或是吞咽到胃里——這些都不是大問題,但還有一種可能:要是被吸入到氣管中,一旦進入肺里,就會引發嚴重后果。
她第一時間給家屬分析了各種可能性,并及時給出處理方案:牙齒不透光,先拍片,把吸入氣管的緊急情況排除。最終的結果是:牙齒被孩子吞到了胃里。大家都松了一口氣。
但這還不夠,陳怡綺還需要進一步回應家長的擔憂:她邀請了口腔科的醫生一起會診,最終判定,吞到胃里的是一顆乳牙。這樣的處理方式讓事件免于發展成醫患矛盾,“整個過程中都是和和氣氣的”。
2021年,陳怡綺給本科生開課源于“機緣巧合”。在醫院工作后,她接觸到的多為本科畢業、進入規培的學生,“給本科生上一門課”成了她多年來的心愿。2021年春天,學校恰好缺一門選修課,她當即聯合幾位老師,開了這門“醫學溝通藝術”課。
“共情是能夠做到的”
“共情”是理解這門課的關鍵詞。
陳怡綺將“傾聽、共情”列為“溝通底層邏輯”,表示醫生面對患者時首先要“共情”。具體的要求分為3項:接納患者的情緒、理解患者講的事實、了解患者下一步的期待。
梅照陽還記得,面對那位情緒激動的“上海老大爺”,老師給出的解法是尋求幫助,找聽得懂上海話的同事安撫老人情緒,“先處理情緒”。
王博至今還記得一堂講解如何“告知病人壞消息”的課。在很多影視劇里,醫生告知壞消息是一個步驟簡短卻極具沖突性的情節——醫生告訴家屬噩耗,家屬馬上崩潰大哭,醫生說,我們已經盡力了,轉身離去。
在陳怡綺看來,這不是最好的做法。
在課堂上,陳怡綺教授了“SPIKES”溝通模式。第一步是準備一個較為私密、不易被打擾的支持性空間,甚至備好紙巾;第二步是通過詢問,評估病人家屬對病人當前病情的了解程度;第三步邀請患者,確;颊呦胍啦∏榈某潭;第四步才是告知病情的最新進展,回應病人及家屬的疑問;第五步則是認可患者的情感,回應患者的情緒;最后一步,還要給出建議,與患者達成下一步的診療計劃。
王博認為,遵循這樣的步驟或許能讓病人及家屬情緒上好受些,“不然很可能一下子接受不了,產生醫患矛盾”。
表達共情的方式還有很多,比如注意非語言溝通的方式。
上完課后,梅照陽學會了“平視患者”。面對兒童患者時,他會蹲下來講話,身體往小孩子身邊靠一靠,面帶微笑。在日常溝通中,他會記得“保持開放型姿態”,打開雙手、身體前傾,表示友好的交流意愿。
陳怡綺年輕時也不太懂共情,在當醫生的第一年,就接到了患者的投訴。
那天,手術已經進行到下半夜。在疲憊中,她給一個進行闌尾切除的患者做了半身麻醉。手術過程中,她接到電話,被告知下一臺急診手術取消了。這意味著,她做完眼前這臺手術就可以休息。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歡呼了起來,不顧患者在場。第二天她被投訴了;颊哂X得憤怒的是,在他極力忍受痛苦時,身邊這個小姑娘竟然發出笑聲。
醫患視角不是一成不變的。一年夏天,陳怡綺因左肩不適前往一家三甲醫院就診,那時已臨近下班,看診的醫生緊鎖著眉頭和她對話,顯得很不耐煩。拿到病歷本后陳怡綺發現,這位醫生把左寫成了右,還把癥狀寫錯了。陳怡綺最終沒有投訴那位醫生,她充分理解上了一天班,“不愿意多說一句話、不想再做出任何表情”的感覺。
多倫多大學醫學院教授溫迪·萊文森曾研究過大量醫患法律糾紛,發現從來沒有當過被告的醫生和患者交流的時間,比曾作為被告的醫生平均多3分鐘(前者為18.3分鐘,后者為15分鐘——記者注)。
這也是她常被問到的問題之一:在高強度的工作下,醫生真能保持持續的共情嗎?
陳怡綺承認,醫院的繁忙對溝通實踐提出了更高要求,在非常疲憊的狀態下,要體現出共情,“非常不容易”。但她覺得,只要稍微抑制一下情緒,放平和,“多說一個詞”,不會浪費多少時間,也避免了一些麻煩,醫生自身的職業體驗可能也會更好。
與此同時,陳怡綺認為共情并非要與患者“同悲”。她不贊成醫生在每個病例上投入非常多的情感,這樣可能會透支自己,反而變得冷漠、麻木。共情意味著接納,可以不同意,但是要站在對方的角度,理解他為什么這么做,從冷靜專業的角度以及溝通的細節來讓患者的體驗好一些,“共情是能夠做到的”。
理論好談,知行合一卻很難
梅照陽的祖母曾經中風,需要定期到醫院接受治療。但每到要去醫院前,老人總以醫院排隊太久、治療很痛之類的話推辭。
直到上完陳怡綺的課,梅照陽才慢慢明白,當時祖母只有在每天醫生查房時才能和他們交流,5分鐘里,先是住院醫師匯報患者基本情況。匯報完后,留給老人的只剩下一兩分鐘,這點時間也很難說上幾句話,大多數時候,醫生給住院醫師“匆匆交代幾句,然后就離開了”。
“站在病人的角度,就會覺得,我也聽不懂這些,醫生也不關心我,我這病是不是治不好了!泵氛贞柣叵氘敃r的情況,哪怕醫生多和祖母說一句話,就能給她帶來信心。
在實習崗位上,王博在慢慢試著學以致用,哪怕是“多一句話”。
在心內科實習時,他常給病人做心電圖,檢查結果要在一段時間后才能被患者查看,有時要等到第二天。有患者在檢查完后,會問他結果是正常還是異常,作為實習生,他只需要做完操作就好,但他總會多給患者解釋一兩句話。解釋完后,他能明顯體會到患者態度的變化,這一兩句話,已經能夠緩解他們的焦慮。
還有一些小的細節,也能帶來正反饋。
給小孩子做心臟超聲時,王博保持語氣溫柔,一邊操作儀器一邊哄著他們,他會解釋耦合劑是要涂在儀器上的“小果凍”,冬天,他會把冰涼的耦合劑加熱,減少患兒不適感。在和家長溝通時,他也避免使用反問句(如“你連這都不知道”——記者注),而是選擇更簡單清晰的陳述句。
王博也發現,在溝通這件事情上,理論好談,要做到“知行合一”卻很難。
王博早上查房時和患兒家長解釋清楚的事情,回到辦公室后,家長仍然“10分鐘來一趟”,反復和他確認,而他手頭還有很多別的事情,難免受到影響!斑@時候就會有些煩躁”。他還見過有些家長,反復來辦公室催檢查報告,有的醫生實在忍不住,語氣重了一點,就會引發爭吵。
他還在慢慢摸索共情的限度。在血液科,他遇上白血病患兒,因長期化療剃光頭發、面色蒼白,瘦小的身體縮在病號服里,讓他十分心疼。但他明白,作為醫生,應該適當壓抑情感,作出冷靜、專業客觀的判斷,再給出對他們真正有利的治療方案。這些患者可能求醫已久,這時候如果把溝通重心放在安慰家長方面,對他們不一定有幫助,“反而可能勾起他們痛苦的回憶”。
今年春天,梅照陽就要去醫院實習了。帶他做科研的師兄是兒童保健科的住院醫生。此前有一次,他去找師兄,剛好遇上一位母親帶著患兒前來復查,梅照陽看到,小朋友一見到師兄,就笑著撲上去抱住了他,還給了師兄一袋小零食。他希望,自己也能成為一名“給孩子們帶來笑容的醫生”。上完陳怡綺的課后,他更有信心和底氣了。
1971年出生的陳怡綺即將54歲,到了馬上要退休的年紀,但她還有些放不下,還不想停下來。雖然溝通能解決的事情有限,她還想多給醫生上上課,“哪怕只能推動一點點”。
每次醫學溝通藝術課結課時,陳怡綺都會要求學生在總結中寫下對課程的建議,根據學生的反饋,課程的內容、形式都會有所調整。曾有學生表示,同樣的表演內容,不用所有小組都表演一遍,希望更多的時間用來分析討論,下一次開課,陳怡綺就減少了表演頻次。
過完年后的春天,新學期的溝通課將再次開課,限定的30個學生選修名額很快被選滿,由于過于火熱,最后增加到了41個名額,陳怡綺只得“多加了一個小組”,根據學生的反饋,這一次,學生們還將學到,在滬語環境下,怎么才能更好溝通。
陳怡綺希望,上完課后,學生都能問出一句——
“儂好,可以剛剛(講講)儂啥地方伐適宜(不舒服)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