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大教授們成知識網紅見證時代知識趨向
發稿時間:2021-10-29 16:48:00 來源: 中國青年報客戶端
跟幾個朋友聊“信息超載”這個話題,聊著聊著,都被自己身上平常渾然不覺、卻極易謀殺時間的習慣嚇著了:收藏了很多長文章,卻很少閱讀;本來讀某文,卻很容易隨鏈接跳到其他信息;拿起手機做某事,很快被信息吸引最后忘記要做啥;睡前刷視頻,刷著刷著一兩小時就過去了;對某件事本有判斷,但信息看多了就沒主見了。遠超我們大腦處理能力的信息,讓我們不斷在焦點中轉移,尋找多樣性和刺激性信息,嚴重損害了我們思考的能力,奪走了支撐我們耐心和長時關注的“深度注意力”。我們是信息巨人,卻可能變成知識侏儒!
能感覺到社交平臺和公眾對這個問題的反思,面對信息的圍困,努力在用知識進行突圍。今年能明確感受到的變化是,娛樂明星不那么熱了,娛樂信息不那么容易上熱搜了,學者教授和專業工作者這些掌握著知識的人,在社交平臺的人氣越來越高。前幾天一篇文章很火,談到了北京大學和它社交平臺上的數百萬旁聽生,講到了名教授的公開課在網絡上的火爆。很多平臺都把“知識生態”和“知識普惠”“知識下沉”當成了自己的追求,一改以往“信息轟炸”的面孔,在流量和變現上向知識生產者傾斜,打造知識網紅和專業網紅,滿足現代人對知識的深度渴望。
這種從信息向知識的轉型,是一種進步。學者劉擎在一個訪談中提到的“喜歡獨處又迷戀信息,是年輕人的存在性焦慮”,戳中了當下很多年輕人的焦慮痛點。信息繭房給在困惑時代的人提供了一種虛假的解決。這是算法造成的,它把你喜歡的同類的東西喂送給你,讓人有一定的穩定性,但這是以世界的部落化為代價的——是的,必須做減法,從同質信息的迷戀和娛樂圍獵中跳出來,我們才能獲得新知。努力滿足用戶的求知欲,社會平臺和網絡的這種知識追求,也正是回應當下公眾的存在性焦慮。
我們的注意力正被泛濫的信息所吞噬,戴維·溫伯格在《知識的邊界》中提到一個可怕的數字:僅2008年一年,美國人消費的信息就達到3.6澤字節。澤字節是多少?一部《戰爭與和平》的電子版放到Kindle上所占空間大小是2MB,一澤字節相當于5ד10的14次方”部《戰爭與和平》——這還是2008年的情況,在信息技術高度發達和自媒體高度活躍的當下中國,這個數字可能更不可思議。讀懂了“澤字節”,算一算平均分配到每人每天所消費的信息,就知道我們寶貴的時間都去哪兒了。
哪是你在消費信息?分明是信息在消費你,吸引你的注意力,謀殺你的時間,占據你的內存,損害你的思考能力。信息與知識最大的區別在于,知識是滋養你的東西,讓你越來越厚重,而信息是對你的消耗,你的時間和注意力,最后都折算成別人所收割的流量。娛樂似乎成為無聊的避難所,但用非常簡單的娛樂來打發無聊,之后更加無聊。知識的習得,能開闊你的視野并支撐你的輸出,而高度同質化碎片化的信息方式,則讓人失去獨立判斷的能力。什么是知識?知識本身即是對信息的萃取、篩選和過濾,通過對信息做減法從而獲取知識,讓我們免于被無用信息占據內存。
1934年,詩人艾略特在一首名為《巖石》的詩中發出靈魂三問:我們在生存中失掉的生活在哪里?我們在知識中失掉的智慧在哪里?我們在信息中失掉的知識在哪里?尤其是最后一問,直擊困于信息過載繭房中現代人的軟肋。怎么才能從信息海洋、信息垃圾、分析癱瘓中跳出來?要跳出信息圍困而去擁抱知識,有必要養成三個習慣!
第一,需要我們主動去搜索,而不是習慣被推送、被喂養、被收割。有一次講座,交流環節中有學生提了這樣一個問題:當下很多社交平臺過于娛樂化,滿眼明星八卦,這個遛狗,那個牽手,這個出軌,那個戀愛,面對這種信息環境我們該怎么辦?我反問:為什么我的社交媒體首頁很少看到這類信息?其實網絡信息很多元,有很多嚴肅新聞和專業內容,你自己需要嘗試主動去獲取,而非等著被喂養。你不僅是信息消費者,其實也應是一個內容生產者,你為改變你所批判的不良信息環境做過什么努力,寫過幾篇嚴肅的評論?
好的平臺不僅提供內容,更應能鼓勵一種“身體前傾”姿態(而不是等著被喂養的后躺姿態),主動去搜索和探尋,發現一流的作者一流的知識。
第二,需要我們擺脫娛樂裝置的依賴,提高枯燥耐受能力,才能獲得新知。我在一篇文章中寫過,生活在消費主義和娛樂化環境中的一代人,被“精彩”慣壞了,越來越失去忍耐枯燥、在枯燥中學習的能力。人們熱愛爆梗、段子、金句、笑點、生動、包袱的感官刺激,習慣被消耗自己時間的娛樂信息所喂養,學習感官已經鈍化,進入不了越過枯燥門檻而深度學習的境界。
娛樂是娛樂,知識是知識,不要期待“寓教于樂”。麥克盧漢曾預言,工具延伸了人哪一方面的能力,人的那些方面就必然會變得麻木——這是一個讓人尷尬的現實,媒介延伸著人的肢體,也是一種“截肢”。據說,倫敦出租車是否應該配備車載GPS定位系統存在爭議,后來就做了一個實驗,結果發現,配有定位系統的司機對倫敦的空間記憶力急劇下降。學習和求知也是如此,娛樂信息的裝置上癮中,求知器官逐漸退化。
第三,與優質的專業內容生產者和知識生態保持連接。克倫威爾說,一個人永遠不可能攀登得比他不知道的地方要高。這個信息泛濫的媒介環境中,優質內容依然是稀缺品,被何種內容“熏陶”,讀什么樣的書,獲得幾流的知識,決定了我們有幾流的視野。尼采說,我們的眼睛就是我們的監獄,而目光所及處,就是監獄的圍墻。信息構建的繭房,只有知識帶來的眼界擴展才能打破。樂見名教授們成為知識網紅,樂見網絡呈現出的知識氣質,讓我們從空心而焦慮的“信息人”,成為有靈魂的“知識人”。
曹林 來源:中國青年報